早上骑共享单车到了地铁站，像往常一样我把单车停在空地上，有一位保安上来阻挡我。
这块空地再走过2米的马路就是地铁站，过去几年一直闲置，今年才陆续有了点商铺，也允许私家车停放。大约上周开始，空地上拉了一条绳，把共享单车隔出去，所以我把单车停在线外不挡人的地方，绝大多数人停在盲道上，但我实在做不到。
保安让我把车移到盲道，我争辩盲道不能停车，他说别人都停你凭什么不停，我提高了音量，盲道不能停车。他可能觉得我有病，盲人都没有的地方用一下盲道怎么了，我继续提高音量重复，有个路过的大叔也轻声帮我说了一句，“盲道不能停车的哟”。
最后我锁了车，他扛着我的车去了盲道，平整地摆好，那条盲道上整齐停放的数十辆共享单车沉默地看着我，发着光，我赶时间就没注意到它们是否发出了嘲笑声。可能在保安看来，自行车需要给汽车腾位置，但盲人就算了吧。
为什么我不多走几米停在地铁口呢，因为那是禁停区没法锁车。
这几年的上海，垃圾桶变少了，但烟头和油烟更多了，清洁工依然干得多赚得少，但抵不住痰和狗屎越来越多，地铁线增加了，但年轻人的小板凳增加地更多，先下后上规矩排队好像成了上个世纪落后的玩意儿，到处都在修路，但高架越来越破，爆胎越来越多。
在游客眼里，上海就是梧桐香樟武康路，是精致迷人甚至带点邪魅的，是怎么发朋友圈都好看的。这也好理解，去任何一个新城市，我们都会流连在游客区，吃本地人吃了无数次的美食，逛攻略里推荐前十的那些景点。但生活就不同了，它既有便捷优越时尚潮流的一面，也有鸡毛琐事和对现状的抱怨。
有些本地人会把不满归结在外地人太多，称呼他们“香辣蟹”“乡毋宁”“硬盘”“十三点”，但城市化发展到上海这种体量，外地人是一定会多的，相应地源自文化水平、生活习性的冲突也肯定不会少。但只用这种理由来给“上海的差”背锅，显然是不够的。当然，这种差也可以说只流于表面，数据层面的上海依然是超级大城市。
我时常想起那年的踩踏，那时我还没搬来上海，但会时不时来看女朋友（老婆），包括那次跨年。南京路上都是热情洋溢的游客，大家拍照，慢慢走路，有说有笑，越往前走灯光越亮，好像走向外滩就走入了一个新的明天。
事故发生后，交通瘫痪，我们从外滩一直走到了苏州河边的汉中路，走了多久记不清了，但一路的清冽我至今还记得，我不知道现在凌晨的上海是怎么样的，但在那时，我被上海的安静、干净、整齐规划迷住了，像其他许多游客一样。
那次之后，我再也没在深夜用脚去踩踏去感受上海。
他们总说年纪大了人就爱怀念，对现状不满意了也爱怀念，我现在总爱怀念五年前，十年前的上海，那时候出门就是地铁我就很开心，吃到漂亮饭看到精彩演出也会很开心。现在坐地铁看到板凳，出地铁看到消失的盲道，开车看到扔出的烟头，我都会摇摇头，然后在身体里长出刺。
我想，上海也可能没有变，只是我越来越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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